七七事变前后丰台大街见闻

卢学道

七七事变前，我在丰台火车站货场干活，目睹了日军在丰台的一些挑衅行为。当时货场西边住着二十九军何基沣那个旅的一个营。丰台车站东侧，距我军营地约400米是日本兵营。我记得在车站门口站岗的是二十九军的七连。日军士兵时常佩带刺刀，三五成群到丰台车站闲逛，在中国军队哨兵前寻衅闹事，甚至时不时给哨兵几拳头。有时日军则骑着高头大马，随意闯进哨兵的警戒线，跃马扬鞭耍威风。对此，中国哨兵都非常气愤。一次，日军一个军官，骑着马又闯哨卡，哨兵气愤之极，拔出刺刀，猛刺日军的马屁股。马受惊逃窜，差一点儿把日本军官摔下来，吓得他没敢还手就跑回了营盘。

二十九军军部设在南苑，军队常运送马草，来往于南苑和丰台之间。一次，南苑拉马草的一匹小马，跑进了日军营盘，被我们货场的工人看见，告诉了马夫。马夫去日军营盘要马，日军不给，没想到马夫会武术，将站岗的日本兵摔倒在地，抢了他的枪就跑回二十九军营地。让日军以马换枪，日军不给马，中国军队就不给枪。从那儿以后，中日军队的关系更紧张了。日军又从天津调来一部分军队和给养。1936年9月的一天，二十九军的七连在丰台大街上列队向东行进，日本兵一小队列队向西行进，在大街东头相遇，彼此踏着步子，各不让路。由于语言不通，日本兵上来就打，遂起冲突。当时双方都没带武器，就以拳相见，互相扭打起来。因为七连的士兵都会武术，日本兵没占到什么便宜。后来日本兵跑回营房，全副武装，抢先占领了火车站对面的民房。二十九军七连的士兵毫不示弱，也全副武装，上了站房和墙头。日本兵看到中国士兵有了准备，没敢开枪。后来中国军队和日本军队的军官都来了，双方才撤了兵。双方经过谈判决定：以大街当中的水沟为界，日本兵走大街的北侧，中国军队走大街的南侧。后来我听说，日军又要求中国驻丰台的军队换防，让冀北保安司令石友三的部队来接防。因为石友三是大汉奸，对日本人俯首帖耳。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中国军队全部撤出了丰台，整个丰台大街便成了日本人的天下。

七七事变以后，日本军队在丰台大街更是肆无忌惮，中国老百姓整天提心吊胆。一次，我下班时，看见有五六个中国人被日本人捆着带到货场，用明晃晃的刺刀，一刀一个都给挑死了。在丰台车站，一个赶票车卖花的人，不知是在匆忙中碰了日本兵，还是没向日本兵致意，被日本兵追上，一刺刀就给扎死了。

我们在车站上干活的工人，也经常挨日本人的打，上下班必须排成队，由日本人进行搜身。我在车站货场是装车、挂钩的，一次货场丢了东西，日本人非说是我偷的。警务段的段长是日本人，名叫山口，他带着手下人，对我严刑拷打。那时正值严冬，他们把我身上的衣服扒了，捆上三道铁丝，脸上蒙块手巾，灌了我八壶凉水。灌完凉水后，用碗口粗的杠子在我胸口和小肚子上狠戳，弄得我死去活来。当时孩子他妈带着70多岁的公婆和我年幼的儿子来到货场，看见我遭受毒刑，他们哭作一团。我对日本人说：“我没有偷你们的东西，我有老少三辈儿，你们要留德性啊！”后来他们放了我。在货场的工人中，受此刑罚的不计其数，有好几个人都死于他们的酷刑之下。货场的会计就是被他们活活灌死的。抗日战争胜利后，那个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山口，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在天坛被中国军队枪毙了。

（邢锦棠、李新整理）

选自《丰台文史资料选编》第二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