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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期 卢沟桥抗战经过-------金振中

发布时间:2017-04-24 14:35     浏览次数:0次     打印本页

卢沟桥抗战经过

金振中

我于1936年春,奉命接替宛平和卢沟桥防务。当时卢沟桥的形势已日趋紧张,日本侵略军已占领丰台,并不分昼夜地在卢沟桥一带进行所谓演习,实有险恶用心。他们时刻想占领这一要地。因为卢沟桥既是南下的要冲,又是北平的咽喉。日本侵略军一旦占领了卢沟桥,北平就是一座死城,华北也唾手可得。

我率领的二十九军一一○旅二一九团第三营是一个加强营,计有步兵四个连,轻重迫击炮各一个连,重机枪一个连,共计1400多人。人人料到将有一场激烈的厮杀。

我部到达卢沟桥后,立即按战斗需要进行兵力部署。把兵力较强的第十一连部署于铁桥东段及其以北回龙庙一带;把第十二连部署在城西南角至南河岔一带;第九连驻在宛平县城内;第十连为营的预备队,集结于石桥以西大王庙内。重迫击炮连布置于铁桥西首,主要责任是歼灭日本侵略军的战车和密集队伍;轻迫击炮连布置于东门内,以便支援各邻队;重机枪连布置于城内东南、东北两城角,以便支援前方队伍。

兵力部署后,我时时警惕日本侵略军偷袭宛平城。那时日本侵略军经常以卢沟桥为假想敌进行演习,开始是虚弹演习,后来变成实弹演习,气焰十分嚣张。我便经常向士兵进行爱国教育,要求全营官兵在吃饭前、睡觉前都要高呼“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的口号,以激励官兵守土抗敌之志。

1937年7月6日,旅长何基沣要求二一九团注意监视日军行动,并命令全体官兵如日本侵略军挑衅,一定要坚决回击。我三营官兵目睹日本侵略军的挑衅行为,极为愤慨,一致表示:誓死抵抗,愿与卢沟桥共存亡。

7月6日午饭后,为侦察敌情,我换了便服,扛着铁锹走向铁桥以东500米左右的日军演习地,察看日军动态。刚过卢沟桥火车站,远远看到日军,不顾雨淋和道路泥泞,以卢沟桥为目标,进行攻击式演习。后面炮兵如临大敌,紧张地构筑工事。再后面隆隆不绝的战车声越来越近。见此情景,我马上回到营部召开军事会议,告诉他们我目睹的一切,并要求各连做好战斗准备,规定在日军进入我阵地百米内才准射击,不让敌人逃出我们的火力网。

七七事变终于在日本军国主义的阴谋策划下爆发了。

7月7日夜10时许,忽然听到日军演习营地方向响了一阵枪声。少顷,绥靖公署许处长来电话说:“据日方说,他们的一名演习兵,被宛平城内华军捉进城去,他们要进城搜查。”在这对面不见人的雨夜,日军到卢沟桥警戒线内演习,明明企图偷袭宛平城,因我守备森严、无隙可乘,便捏造丢失日兵一事。他们进城搜查是假,诈取城池是真。我将此情回告许处长,陈述不要听信日方谎言。刚刚放下电话,激烈的枪炮声便响了起来,炮弹穿越宛平城墙,炸倒营指挥部房屋六间,炸死士兵二人,伤五人。防守阵地的各连连长纷纷报告,日军蜂拥般地向我阵地扑来。我立即奔往城上指挥战斗,给敌人以猛烈回击。到第二天凌晨2时,许处长又来电话说,日方提出两条建议:(一)双方停止射击,各自运回阵地上伤亡的士兵。(二)天明双方派员调查丢失日兵一事。由绥署二人,日方四人,早6时乘汽车两辆,进入宛平城内进行调查。这两项建议绥署已同意,让我通知所属。我接到此通知后,立即请专员王冷斋到东城楼上,商谈有关事宜,并商定来城的汽车须在岗哨前500米处停车,经我哨兵检查后方准放行。

8日早晨6时许,果然由东驶来两辆汽车,在指定地点经检查后向宛平城开来。我和王冷斋出城迎接,一起来到专署(即宛平县政府)。日方代表四人:日方特务机关副机关长寺平、冀察政务委员会军事顾问樱井、秘书斋藤和一名随从。我方代表是冀察政务委员会外交委员会参议林耕宇、交通委员周永业、河北省第三行政督察专员兼宛平县县长王冷斋。双方坐定后,樱井提出三点要求:

(一)要求中方下令把宛平县城内驻军撤退到西门外十华里,以便日军进城搜查丢失之日兵,否则日方将以炮火把宛平城化为灰烬。

(二)昨夜日方所遭受之损失,应由华方负责赔偿。

(三)严惩祸首,最低限度处罚营长。

我方代表对以上三点无理要求,十分气愤。我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当即指出:

(一)丰台距卢沟桥八华里之遥,又是雨夜,你们偏偏到我警戒线内演习,险恶用心已暴露无遗。

(二)你方丢失一兵,有何凭据?何人作证?如真丢失,也应由你方带兵的负责,与我方何干?

(三)你方昨夜炮轰宛平城,居民房屋被炸倒,百姓和士兵被炸死、炸伤多人,惨不忍睹,应由你方赔偿我方损失。我们保卫国土,打击入侵之敌,何罪之有?你们才是祸首。

谈判进行到9点半左右,日方又开始炮轰宛平城,炮弹击塌县府屋角,室内烟尘弥漫,我方代表非常气愤,退出会场。场内只有我和几个随从兵以及日方四人。樱井等人在我方代表不在之机,向我提出两点:

(一)先把我们四人缒城出去,向我方队伍说明,华军同意于本日薄暮撤至城西十华里以外。

(二)我等四人愿同你到城东北角,插上白旗,表明华方接受我方要求,即可停止攻击,并保证你个人的安全。

我听后,怒不可遏,厉声加以训斥。

这时,日军转向铁桥东端发起进攻,战斗打得十分激烈,我恐铁桥东段发生危险,立即将把守城防的第九连抽出,率领九、十两个连冒着密集的炮火向围攻铁桥东段的日军进击。经过两个小时的战斗,把日军击退二华里,铁桥东段才得以收复。

午后2时,日军联队长牟田口又派人送信提出两点:

(一)立刻将樱井等人送还,双方不得射击。

(二)守城华军必须在当日下午5时以前,撤出城西十华里,以便日军进城搜查,否则日方定以重兵踏平宛平城。

我当即在原信封上回答两条:

(一)宛平城和卢沟桥的守军誓与城、桥共存亡,任何威胁也吓不倒。

(二)樱井等人也愿与我城、桥共存亡,望你不要顾虑。

我知道日军又要发动进攻了。为击退日军再犯,我认真考虑了应战对策。我设想,如果日军再次进攻,必先以强大炮火摧毁我城、桥,再以战车掩护其步兵,抢夺我阵地。在夺取我阵地时,炮兵必向我阵地后方延伸射击。为避免无谓的牺牲,在敌炮兵一开始向我方射击时,各连队伍除留少数监视敌人行动外,其余均隐藏起来。待敌炮兵发泄淫威后,敌战车定要掩护步兵来夺取我阵地,这时各连隐蔽的队伍迅速出击,与敌之战车、步兵做殊死战斗,消灭敌人于我阵地之前。轻重迫击炮连和重机枪连不失时机地向对我方威胁最大之敌猛烈攻击,彻底消灭之。营所控制的第九、十两连,则根据当时情况加入最激烈、最危险的战斗。

8日晚6时,日军炮兵果向我卢沟桥、宛平城周围猛烈射击,直至8时才停止,但未见其战车和步兵出动。

9日6时,驻丰台车站的日军大队长一木清直,指挥其炮兵,向我城、桥周围进行疯狂射击。两小时后,出动十数辆战车,掩护其步兵向我城、桥扑来。我右翼第十二连战斗最为艰苦,我命轻重迫击炮两个连,集中火力,消灭敌人的战车和敌人密集队伍。我率九、十两个连的兵力,由第十二连右翼攻击日军左侧背,双方发生肉搏战。战斗至11时,我命队伍全面出击,激战至12时,才把进犯之日军击退。

10日上午8时,日军联队长牟田口,亲自到前线指挥,先以强大炮火,把城、桥周围炸得砖石狂飞、浓烟滚滚,紧接着集中强大炮火,以战车掩护步兵围攻城、桥。最激烈的是铁桥东端的战斗,铁桥东端已被日军重重包围。我用轻重迫击炮两个连集中火力攻击日军的战车和密集队伍,重机枪连攻击威胁我铁桥东端左翼的日军;我率第九、十两个连猛攻右翼的侵略者,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但最后还是被日军占领了铁桥东端的阵地。这时已是午后1时,双方队伍均疲惫不堪,相距400米,形成对峙状态。

师长冯治安了解到战况十分艰难,极表关注,电话通知下午3时将有人与我联系。果然,在3时许,保安四团二营曹营长带领四个连长来见我,并说奉师长命令参加战斗。二营战斗力计700余人,为夺回铁桥增加了力量。

10日晚8时,召开军事会议。定于11日凌晨2时,全面出击夺回桥东失地。

这次战斗以三营为主。首先由新来的保安团二营派一个连接替第三营阵地(即回龙庙、大铁桥到南河汊一线)。宛平县城防仍由保安队负责。三营的十一连,向占据铁桥东端的日军正面出击。十二连右接十一连的左翼,向日军右侧背进攻。第九连左接十一连右翼,向日军左侧背进攻。保安四团二营曹营长率其余三个连,左接第三营右翼,向正面之敌猛攻。重迫击炮连集结于铁桥东,轻迫击炮连左接重迫击炮连右翼,根据战况适当射击。重机枪连以支援铁桥东端战斗为主。第十连为预备队,埋伏在铁桥东端400米处。我在预备队。

规定战斗时注意以下四项:

(一)时间:11日凌晨2时。

(二)出击队伍联络记号是:官兵以白毛巾围绕脖子。

(三)本夜口令:“战胜”。

(四)我桥东失地收复后,发射四发红色信号弹;见到信号弹后,各个出击队伍撤回原驻地。

是时,各连均按预定计划出击。霎时间喊杀声、枪炮声连成一片。我三营队伍与占领铁桥的日军发生了一场激战。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我就让曹营长向正面敌人猛攻,使敌人无法抽出兵力支援他方战斗。我又调遣曹营长的第六连和我原留的预备队(第十连),还抽调一个重机枪排,合并为两个步兵连、一个重机枪排,由我率领,向铁桥东端的日军左侧背猛攻。经过两小时拼搏死战,击溃日军,收回失地。此时各连队伍纷纷追击溃逃之敌,但却忽略了清扫战场。在我指挥追击逃敌时,不意竟被隐匿之敌以手榴弹把我左腿下肢炸断,紧接着又射来一发手枪子弹,从我左耳旁钻进右耳下穿出。随从兵急忙抢救,将我抬出战场,护送到长辛店车站,及时送往保定医院救治,得以痊愈。住院期间,全国各界人士纷纷慰问,我感愧之余,只有继续努力杀敌,以答举国同胞的盛情和期望。

选自《北京文史资料精选(丰台卷)》